鹿慕_Anthony

你早知结局,又何必叹息。

【丐歌】三年之后

欧阳x沈瑶

  却说枫华谷一别,沈瑶再往丐帮去便已过了三年。​

  那渡口纹了半身的弟子仍提着酒坛,瞧沈瑶背了柄长枪前来一口酒堪堪呛在鼻腔,待咳嗽罢了才惶然问道:“你这丫头片子,从军了?”

  沈瑶一个白眼翻上了天:“你才从军。这世道,当兵的行事方便,有杆枪省我不少麻烦。你以为你们君山外头多太平?”顿了顿,沈瑶故意自上而下打量他两眼,口中啧啧,全不在意他瞪大铃铛眼——

  “成天满嘴丫头片子还打奶,活该单身没情缘。”

  “你——”

  

  不待他反驳出口,沈瑶便截了他话头:“欧阳兄呢?”

  诚然,她到丐帮是找欧阳的,可不是来贫的。

  

  “这儿。”二人身后草厅里传来低沉笑声:“我还以为你只顾着斗嘴,把我忘了。”

  沈瑶扭头,见欧阳倚着栏杆冲自己咧嘴,也顾不得再浪费唇舌,几步便贴将过去。欧阳身形稍退足尖一点,揽了沈瑶往草厅外君山方向掠去,草厅霎时就模糊了。而半空腾挪间,沈瑶神思飘渺,自欧阳怀中向四周环视,只见两岸青山险峻,河道波光粼粼渡竹舟,一派安逸景色,远处集市隐约吆喝热闹,窥不来半分外头乱世样貌。此等桃源境,也难怪叫人多年流连。待沈瑶回神,欧阳已落了地,牵她往备了好酒的崖边桃林深处去。

  两坛果子醉,两坛桃花酿,都是淡酒。不合江湖儿女又烈又烧的口味,招待长歌门出身的沈瑶却恰到好处。被店家指派来担酒的小伙儿没出过丐帮,成日招呼的也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气女子,头回见着温婉姑娘兰花指解金钗点香,由不得多看两眼。许是盯得明显,被沈瑶觉察,也只得了个书卷气极浓的轻巧笑容,没挨料想中的一顿捶。于是欧阳结酒钱的时候,小伙儿俯下身来朝他极力压低了嗓子:“兄弟,听我一句,可别错过了这姑娘,比咱这儿的凶婆娘们强多了。”他声音虽然已极力压低,又怎么躲得过沈瑶的耳朵。本是好心,倒徒惹欧阳一个大红脸,还招沈瑶一声轻笑。

  “果然还是你们君山的水打出来的吃食清甜。小哥儿,再上来多送一碟酥饼可好?”见欧阳仍是讷讷,沈瑶便解围道。那小伙儿果然应着声跑去张罗酥饼了。欧阳方松了口气,边斟酒边对沈瑶道:

  “你出去这几年倒利落许多。”

  “不是我利落,是你没长进。”四下无人,沈瑶也懈了力气,懒散靠上身后的桃树,夺过桌前小坛仰头就灌。多少也是本事,小坛见底,沈瑶唇上半点酒液也不曾留。欧阳踌躇片刻,收回了递帕子的手。沈瑶不曾注意到这点,随手将小坛掷下山崖,目光灼灼盯向欧阳:

  “当初负责迎来送往的是你,通晓人情的也是你。现如今搞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了?”

  ……

  欧阳一时默然。沈瑶也不急,只管细数着当年人事:
        “秦兄跟他的小池大夫奉顾师叔和年初师叔的遗命入了世,钟离道长答应照应着;李姑娘月前嫁到了藏剑山庄,流水席摆了七天;蓝妹子被邢大先生逮回南疆练功,一两年是来不了中原了;我现在也算寻宝宗一员,在扬州小有名气,等离开你这儿要去一趟雁门关,小都督邀我过去替他们寻一条矿脉。”

        “大家都走出来了,连秦兄都走出来了。”见欧阳还是不出声,沈瑶不由再问:“三年了,你呢?”

  “你别问了。”最终,欧阳摇头。

        沈瑶也不再逼迫,同欧阳聊起隐居的日子。欧阳倒是欢喜,话也多了些。在沈瑶听来,那些舞棒打拳,神功谁成的闲事,都教人打瞌睡,放在当年铁定要顶几句嘴,可如今欧阳满足便也由着他去。只是到了桃花上,又忍不住杠了起来。

       “君山好桃花。”欧阳捏了桃枝敲敲杯沿,一点花蕊就落在杯里,漾起细小波纹。“四季常开,时时可以摘来酿酒。”
      “长歌也有好桃花。”沈瑶不服气道:“海心晖也有,骑射场也有,万书楼下也有。漱心堂的老树上都是桃花,随你酿。”
       “谁敢在九龄公头上动土?”欧阳失笑:“小心秦兄知道了捏你耳朵。”

        秦羽如今满心满眼都是他那小池大夫,她就算上房揭瓦他也不会再管了。

         这话,沈瑶没打算和欧阳说,可哽在喉头也咽不下去,生生憋一句呜咽,用迭声“惨了”的哀嚎代替。

  “怎的?”欧阳没觉察异样,连忙问。
  “忘了给那渡口的小哥留酒水。”沈瑶懊丧道:“下回再来他怕是还要为难我。”

  欧阳拍桌,笑得喘不上气来。沈瑶也一边笑一边摇头。无形中的微妙隔阂就这么散了。推杯换盏,划拳酒令,似醉非醉坐到悬崖边去嚷些混话,就像回到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日子,将三年前的巨变和三年来的辛苦抛过脑后。

        月上初梢,本是入寝的时辰。欧阳谈兴未尽,仍拉着沈瑶讲帮中闲事。沈瑶奔波多日早已疲倦,只管枕着欧阳大腿犯瞌睡,不时随口应和两句。这般久了,欧阳也乏,竟也迷迷糊糊揽着沈瑶的纤腰睡熟了,偶尔喃喃,颠来倒去也不过君山的桃花,以及当年众人长安相会,肥马轻裘是多么快活。这些倘若清醒时记下来,足以比肩市井流行话本。可欧阳不甚清醒,沈瑶已沉沉入梦,也就只有清风明月,山水桃林听得见了。

       次日欧阳喉中苦涩,不由一阵咳嗽,正赶着那送酒的伙计端来茶水。见欧阳清醒,忙不迭秉道那“昨日喝酒的姑娘”清晨扶了他下山,叮嘱急着赶路不能多耽搁。留下醒酒药不说,还替他掏了房钱。欧阳抱拳道谢,将伙计劝了出去,自己则坐在床边出神。

       伙计只道两人山中醉卧,醒后分散,可惜一段“良缘”。
       而欧阳恍惚梦中,半夜怀里的沈瑶突然睁眼望着自己,灵台一片清明,没半点困倦模样。她抬手抚着自己面颊,低低道:
      
  “等我回来,就跟我回长歌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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