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慕_Anthony

【陆花】初雪

决定长期扎根，就把旧的往这里搬一搬。
食用鱼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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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雪降，冬铺地，游子当归。

　　江南百花楼一向没有游子归来，只有飞来的凤凰。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每年冬天陆小凤都会赶着江南下雪之前到百花楼，为了花满楼那一小坛只有等下雪才肯从后院老桂树下起出来的梅花酿。

　　想喝最好的梅花酿其实应该去万梅山庄，万梅山庄的梅花酿有跟它的主人一样的清冷孤绝的格调。可陆小凤还是要去百花楼，雷打不动。

　　百花楼的酒喝下去是暖的，万梅山庄的酒虽然好，但是太冷了。冬天，就算是九天鸣凤，也是愿意找些暖和的。

　　今年江南的雪来得比往年晚一些，于是陆小凤到百花楼的时间也比往年推迟了一些。当陆小凤跃上百花楼的阳台，所有的花都已经搬进室内，只剩屋檐下一套雕花四方黄梨木桌椅。此情此景让陆小凤觉得很高兴，高兴得四条眉毛都扬了起来。

　　桌上摆着陆小凤最喜欢用的白玉酒盏，摆着陆小凤最喜欢喝的梅花酿，摆着陆小凤最喜欢吃的蜜饯果子。
　　但这些都不是陆小凤高兴的理由。

　　让陆小凤高兴的是现在坐在桌边的人，正用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望”着自己，脸上有足以温暖三冬的微笑，说出来的是他隐隐期盼了一年的话。
　　“陆兄，别来无恙。”

　　陆小凤解下自己的大红披风，拍了拍本就不多的雪粒，一扬手那披风就挂到了门边。不待落座就拿起一只八分满的酒盏，也不着急去喝，只是低头一嗅便赞叹：“酒气甘醇，花香清甜，闻气味就知道是好酒。”

　　花满楼十分清楚陆小凤打的什么主意，实际上陆小凤已经不止一次打这样的主意了，又好气又好笑，难得故意板起脸来。“陆兄，这梅花酿一年只有一坛，你就是把它夸出一朵花来，也只有一坛。”
　　
　　“好吧。”

　　陆小凤看起来失望极了，这种失望非常明显地表现在了脸上，四条眉毛都耷拉下来。但花满楼看不见，所以这失望的表情算是白做了。就算花满楼能看见，多半也不会回应什么。

　　所以陆小凤很快又打起精神来，讲这一年江湖上的见闻。从穿越漠北遇上了马贼到救了大漠的部落公主，从东出海港上遥望的一轮旭日到与船家喝酒打赌得了一颗怎样难得的黑珍珠……天下美景，江湖琐事，自陆小凤娓娓叙述， 倒是颇为妙趣横生。那些得意的，出糗的，风流潇洒的，狼狈不堪的，花满楼都微笑着倾听，偶尔摇摇头，或者举杯与陆小凤共饮，也会朗声大笑，笑得毫无拘束。每当花满楼大笑过后，陆小凤便讲得更起劲。

　　梅花酿喝完了，还有女儿红，女儿红喝完了，还有梨花白，梨花白喝完了，还有竹叶青……
　　百花楼不缺酒，一大半的原因，是这只无酒不欢的凤凰。

　　花满楼在江湖中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多，这“不多”当中大多都交情淡薄。感情深厚的更是“不多”中的为数不多。而陆小凤正是这“不多”里的“为数不多”的一个。

　　其实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花满楼究竟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花满楼，我……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陆小凤几乎把一年的事与花满楼讲尽了，但并未触到真正想要表达的主题。他有满腔的心事想要诉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花满楼仍然在听他讲那些江湖事，但脸颊已经微微泛起了红,也不再言语，只静静地听着，不时喝上一杯酒。

　　花满楼每次要喝醉的时候，就会非常安静。

　　司空摘星曾经对此很佩服，不愧是大家公子，即便是喝醉了，也能风度翩翩，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外人看不出来，陆小凤又怎能看不出来？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跟前，半醉半醒，微笑着与你相对。换做是你，你会怎样？

　　陆小凤的心渐渐鼓噪起来。

　　“……陆兄，陆兄?”

　　陆小凤回过神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在自己眼前晃着。下意识的，陆小凤伸手去捉这手掌，不偏不倚就握住了花满楼的手腕。

　　“……嗯？”

　　花满楼的微笑里噙着丝疑惑，等着陆小凤的解释。陆小凤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完全安静下来。

　　花满楼身上长年沾染的草木清香，混着才饮下的梅花酒香。混合的香气离陆小凤非常近，简直要把陆小凤整个人笼在里面。

　　那么多的酒没有让陆小凤喝醉，这香气却快把陆小凤熏醉了。

　　自己和花满楼上一次靠得这么近是什么时候？儿时传授灵犀一指的手掌相贴，铁鞋大盗的时候同床共枕，或者金鹏王朝时闯珠光宝气阁的并肩同行，都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界的事情。

　　“花满楼，我……”

　　陆小凤确实想说什么，可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花满楼那双看不见万事万物的眼睛已经半阖上了，平日里的古井无波，此刻都化成一片氤氲，望着陆小凤。
　　“你要说什么？”

　　“我，我……”

　　说不出口。
    还是说不出口。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往常伶牙俐齿，流连花丛，甜言蜜语随手拈来的陆小凤，竟说不出口。
　　情字面前，任你武功盖世，也没有用处。

　　

　　

　　“少爷，老爷差我来接少爷明日回桃花堡。”

　　门外传来花平的声音，一瞬间将陆小凤拉回了现实。他已经什么都不能做，这一年他又错过了机会。

　　陆小凤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心情也跟着慢慢低落下去。

　　“我知道了。”
　　等了好一会儿，花满楼才回过神来，理平了外袍上的褶皱，起身向门外走。
　　“今日饮酒过多，这里尚有空闲厢房，陆兄不妨留宿一晚。”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麻烦花兄顺便管一顿晚饭，对面的蜜汁火腿我这个穷人可想念了很久——”

　　今年错过了，也没有什么。来日方长，机会这个东西，还多得很。